地沟油上天路漫漫

今年6月，荷兰皇家航空公司宣布从9月开始将在巴黎和阿姆斯特丹之间200趟航班上使用生物煤油。7月13日，法航荷航集团大中华区总经理康飞迪在成都确认这一消息。

一时间，国内媒体纷纷表示中国地沟油将有新的出路。不过，荷航随后向羊城晚报记者解释，用来提炼加工成飞机燃料的，并非中国通常意义的地沟油。那么，地沟油的航空报国之梦到底有多远？

记者调查发现，由于餐余垃圾原料供应不足、产品价格不高、相关政策滞后，目前广东乃至国内用地沟油生产生物煤油的难度很大。

羊城晚报记者 杨辉

找不到原材料，卖不出好价钱

“生物柴油分为一代和二代，二代生物柴油也被称为航空煤油。生物柴油企业目前比较困难，与我们能源所合作的企业有多家。广东第一代生物柴油一年的产能有5万吨左右，但是实际产量没有这个数，企业普遍开工不足。”中科院广州能源所王忠铭研究员说，他从事生物柴油研究和推广多年，认为目前生物能源企业行业遇到困难的原因有三点：原料不足、国家政策滞后、企业利润微薄。

“生物柴油的春天已经过去了，前几年这行业十分火。”四川绵阳一家制造商的负责人对记者说，他的企业主营利用生物材料生产柴油等燃料的设备。

这位负责人表示，最主要的问题是地沟油的来源困难———餐余垃圾收集问题没解决，原料来源不足是目前生物能源企业最大的瓶颈，“如果你想涉足生物能源行业，首先要考虑你的原料来源是在哪里”。他进一步解释，原材料不同，使用的生产催化剂不同，生产出来的油品也就不同，“原料来源和组成成分都不稳定”。

王忠铭介绍，以广州为例，目前餐余垃圾大多由私人收购，流向多为养猪场甚至是提炼地沟油的商贩，已形成了稳定的利益链条，很少流向生物能源企业。此前东莞也有投资者想通过回收东莞的餐余垃圾生产生物柴油，不过最后投资者们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餐余垃圾回收链条上的既得利益者，项目最后只能作罢。

国家对于生物能源的相关政策也显得滞后。此前财政部对生物柴油免征消费税，今年6月30日财政部重申了这个免税政策。“但这个免税政策对生物柴油行业意义不大。国内生物柴油免税政策比起整个国家发展速度、发展阶段较为滞后。国家发改委、工商部门甚至还没有生物柴油这个科目。”王忠铭介绍说。

而在利润上，生物能源企业也不丰厚。生产生物柴油的江苏东宝油脂制造有限公司负责人表示，目前地沟油的收购成本近5000元/吨，算上加工、运输、储运等成本，总成本接近7000元/吨。普通0号柴油批发价为7600元/吨左右，对于生物柴油企业来说基本上无利可图。

“目前广州地沟油市场价格在5500元/吨左右，我自己计算只要每吨生物柴油补贴500块钱，即每吨生物柴油能补贴6%左右的话，生物柴油行业就会有利润。”王忠铭告诉记者。目前生物柴油价格在7500元/吨，在地沟油如此高的市场价格下，生产生物柴油企业难以获得利润。

市场小数量少，只能作为补充

已经在航油中添加生物煤油的荷航表示，目前世界很少公司可以生产生物煤油。荷航使用的生物燃料由英国一家名叫“动力燃料”的公司生产，由荷航参股。荷航表示，生物燃料是目前航空业减少二氧化碳排放最好方法。荷航2009年使用生物燃料的航班减少了八成的二氧化碳排放。

“地沟油可用于生产第一代生物柴油，技术很成熟，广东很多企业在做，产能估计一年5万吨左右。航空业使用的是第二代生物柴油，其凝固点在零下40摄氏度，飞机在高空，温度很低，需要这种低凝点的油。但这就需要在第一代生物柴油基础上，进一步提高油品的低温性能。”王忠铭介绍，目前中科院广州能源研究所正在做二代生物柴油研究，从技术储备角度来说，已经没有问题，但国内还没有厂家生产。

生产成本、销售价格过高也在阻碍二代生物柴油在航空业的普及。航空业内普遍估计，二代生物柴油的价格是目前石化航空煤油的两倍。荷航在官网上也表示，由于生物煤油市场很小、原材料价格很高，因此生物煤油价格很高。

与此同时，中石化、中石油垄断的航空煤油生产产量在不断创新高，暂不存在油荒的危机，因此二代生物柴油进入航油体系还需时间。中国石油规划总院罗艳托等人的研究报告显示，2015年和2020年国内航空煤油产能将分别达到3200万吨/年和4000万吨/年，若不考虑供销模式、价格机制、进出口等因素的影响，国内航空煤油供应基本能够满足国内需求。

另一个问题，则回到了地沟油的来源上。“保守估计，广州一年有2—3万吨地沟油，乐观估计的话在5万吨左右。仅仅靠地沟油的话，无法解决目前的能源问题。”王忠铭说，地沟油生产的柴油对我国能源体系最多是一个补充。

地沟油的去向，依然是个谜……

时近子夜，老赵（化名）叼着烟，穿着露胸白衬衫，驾驶着小货车，穿越东山口弯弯曲曲的巷子，23时30分准时来到新河浦。

停车后，老赵车上下来两个伙计，打开货车货柜的侧门，拉出一个与汽车货柜箱底平行的台阶。两个伙计从货柜中抬出5个蓝色一米高的大桶，桶体沾满了黑色的污物。

伙计将大桶抬进一家餐馆的侧门，沿着沾满油污的通道，将餐馆一天的餐余垃圾全部抬上小货车。广州的高温下，废弃食物正在浓烈地发酵，气味刺鼻。两个伙计花费了半个小时，才将餐余垃圾抬完。

接下来，老赵的车还要前往珠江新城一带收取类似的垃圾，直到货柜中装满了两层蓝色的餐余垃圾桶，时间已经是凌晨2时。小货车亮着尾灯，沿着广州大道一直向北，转入帽峰山。凌晨3时30分，货车最终到达建在山里的养猪场。养猪场外面有很多塑料垃圾，臭味浓烈。

老赵将车开进养猪场后，今天的收垃圾的活也就完成了。广州类似老赵这样的私人餐余垃圾回收者，还有很多很多。而这车餐余垃圾最后流向何方，只有猪场人员和老赵知道。

实际上，目前地沟油流入餐饮行业还是有赚头的。王忠铭介绍，现在地沟油可以提炼的纯度非常高，因此常人难以分辨问题油和合格食用油。目前广州地沟油市场价为每公斤5.5元，而纯正花生油批发价为每公斤20-26元，而以大豆油、菜籽油为主的调和油约每公斤11.5元，更便宜的是以棕榈油生产的调和油，每公斤10元左右。

二代生物柴油

技术要求更高

王忠铭介绍，一代生物柴油是以油料作物、动物油脂、地沟油等为原料生产，主要供陶瓷厂锅炉、船舶、汽车使用。

第一代生物柴油与0号柴油品质类似，使用范围也近似。国家规定，生物柴油可以按5%的比例掺入石化产品，工厂的锅炉则可全部使用。生物柴油不含硫，机动车使用后尾气中没有二氧化硫，更加环保。曾有广州的柴油车尾气检测不达标，车主加满生物柴油后再去检测就达标。不过，生物柴油燃烧值比0号柴油低5%左右。

航空业使用的是二代生物柴油，生产时要在第一代生物柴油基础上，将其中的脂肪酸甲酯进一步加氢、脱氧，进一步提高油品的低温性能。

目前，国内已有省份涉足二代生物柴油生产。云南省发改委副主任、能源局局长马晓佳今年5月曾透露，“十二五”期间，该省将力争使用木薯、小桐子等生物质原料，生产生物柴油40万吨，建设国家级生物柴油基地。云南计划与中石油、中航油合作，研发生物柴油生产航空煤油技术，“抢占生物质航空煤油产业战略制高点”。

碳排放权配额

倒逼航空巨头

除了荷航外，南美最大的航空公司TAM从去年也开始使用生物煤油和普通航空煤油，两种油以50：50的比例混合。

根据计划，芬兰航空公司的部分航线从今年春季开始使用含生物煤油的新燃料NExBTL。德国汉莎航空公司也从今年4月开始试用NExBTL燃料，并从7月15日开始在往返于法兰克福和汉堡的航班上使用。虽然生物煤油的价格约是普通航空燃油的两倍，但欧盟规定，自2012年起，对所有抵达和离开欧盟国家的商业航班实施碳排放权配额制度，届时各航空公司将需要竞价购买碳排放权。芬兰相关公司预计，生物煤油的需求可能因此大幅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