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钱永健：一个耕耘在科学最前沿的朴素之人
昨天，钱永健的师友、拥有六顶院士桂冠的伟大科学家钱煦宗长，给我发来信函道：“汉东宗长：非常伤感告知钱永健在8月24日不幸因脑中风逝世，享年64岁。永健天资卓越超群，构思深远创新，科研全心投入，成就举世敬钦。为我钱氏之荣。可惜天不假年，与世长逝。希望以后能晋入名人堂。敬祝安好！煦上。”闻此噩耗，我一时缓不过神来，他才64岁，还能做多少事情啊！无奈天妒英才，令人扼腕！
钱永健宗兄是美籍华裔科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祖籍杭州，系钱武肃王34世孙。他与我同庚，我担任上海钱镠研究会会长时，就有一个心愿，拟邀请其荣归故里，临安市政协领导及当地宗亲也多次与我谈及此事。五年前，我通过钱煦宗长正式向他发出邀请，谁知他突发中风，不能前往。此后我一直默默地祈祷他早日康复。钱学森的儿子永刚兄为让永健能顺利回归中国祭祖，曾给我提过不少建议。今夏我应钱煦宗长之邀到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访问，同行的还有振华、坤年宗兄等，永健住在那里，拜访他应顺理成章。谁料他中风后，搬到俄勒冈州儿子那里，从圣地亚哥乘飞机到俄勒冈州要2个多小时，而我的行程已排满，万分遗憾地错失了一个极好机会。钱煦宗长对我说，永健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不仅能独自行动，而且每月都来学校讲课。回国祭祖，也是永健的心愿，对永健回国祭祖事宜，钱煦宗长持乐观态度，并相信永健能够成行。我把书写刻有“荣宗耀祖”及“永健宗兄雅正，丙申汉东”字样的精制宜兴紫砂壶，请钱煦宗长转赠永健。永健宗兄见之非常高兴。明年先祖钱镠封为吴越王1110周年，原本拟邀请永健宗兄在清明节庆典之际，来临安认祖归宗。然而他的英年早逝，让这一切都成为空念。
钱永健1952年生于纽约，他是家中第三个儿子。他的兄长钱永佑名声不比他小，是神经生物学家，美国科学院、医学院双院士。永健对科学的热爱与生俱来，早在8岁时，他就在记录本上构建化学实验。如今，这本记录本被收藏在瑞典斯德哥尔摩的诺贝尔博物馆中。
钱永健获得2008年度的诺贝尔化学奖，其伯父“中国导弹之父”钱学森闻讯非常高兴，说钱家人获诺贝尔奖了，这是荣耀之事，专门让其子永刚兄去电，热烈祝贺钱永健获奖。1955年，钱学森回国的时候，钱永健不过3岁。此后，由于中美关系处于非常时期，而钱学森所从事的又是敏感、机密的工作，因此钱学森与钱永健没有多少联系。
钱永健在美国长大，几乎不会讲汉语。他坦诚地告诉人们：“确切地说，我对中国没有明确的‘故乡’概念，我对中国的文化也并非特别熟悉。中国唐朝之所以强盛，主要是因为能够包容不同的文化，不局限于中国本土文化。”又说，“母亲曾跟我讲过许多她记忆中在中国时的往事，我也曾陪我的母亲、夫人一起去过中国。我很小的时候，父母经常跟我说中文，也听得懂一点简单的对话，例如‘你晚餐要吃什么？’父母总是叫我吃中国菜、学中文，可我不太喜欢中国食物。等我长大后，父母曾希望我娶中国人为妻，我也没有满足他们这个愿望。当然，跟其他国家相比，我对中国的感情还是有所不同，毕竟，我有中国血缘。”2004年11月他应邀到香港讲学。在去香港之前，钱永健陪同母亲李懿颖、夫人温迪一起飞抵北京，前往黄山，又由黄山到杭州去桂林，然后去香港，11月11日回美国。
宗长钱煦告诉我：“那次，钱永健一回到美国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家看照片。我在他家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照片，其中很多都是关于杭州西湖钱王祠的照片，他还详细地介绍了在钱王祠的所见所闻，因为那里供奉着我们共同的祖先钱武肃王。这是一件很稀罕的事，以前我们每次见面，只谈学术问题。钱永健说，当初是为了完成老母亲的心愿，陪她回了趟故乡杭州，结果感触非常深，他推荐我‘一定要去杭州的钱王祠看看’。”由此可见永健对故乡还是一往情深的。
在《钱永健自传》中他这样写道：“公元907年，我34代以前的父系祖先钱镠，在杭州周边建立国度（吴越国），并修建了许多民生工程。这封地钱镠和他的继任统治下的和平繁荣，直到公元978年，他们投降了宋朝以避免人民在战火中生灵涂炭。”这里用“投降”不够准确，钱王不是兵临城下的被迫缴械，而是为免遭生灵涂炭而主动“纳土归宋”，实现祖国统一，功德无量。这对中国历史不熟悉的永健宗兄而言，能知道到这些内容已经不错了。
“钱永健教授的工作照亮了科学”，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讣告上这样写道。在钱永健众多重要贡献中，绿色荧光蛋白是影响最大的成就之一，它可以让它的光芒更亮更持久，让科学家们能够在活体细胞中同时追踪不同的细胞学进程。在获得诺贝尔奖之后，他并没有停下创新的步伐，他想让他的发明切实应用到实际生活中，能更好地看清并治疗癌症，造福更多患者。
“永健是一名杰出的人物，他和蔼、慷慨而又亲切。他不断地追求完美，并将他的工作推至极限，以拓展科学的无限可能。他的天才凤毛麟角，无可替代。”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长Pradeep Khosla博士如是说。1989年起永健在圣地亚哥分校工作，至今已有27年历史。
永健的夫人Wendy评价道：“永健是一名冒险家，一名寻路人，有着自由翱翔的灵魂。勇敢、果断、充满创意与智慧是他的特点。他完成了很多成就，我们将永远铭记。”
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钱湘告诉我：“永健仅仅在2016年就发表6篇原创性论文，最近一篇文章中发现一种远红光荧光蛋白，可用于细胞周期示踪。得诺奖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阶段性的成就，他一直耕耘在科学的最前沿。他还是一个富有生活情趣的人，闲暇时会弹弹钢琴，也爱好潜水，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穿着朴素。”如今永健宗兄走了，倒在俄勒冈州的一条自行车道上。
魂归九天悲夜月，芳流百代忆春风。今日学术界的一颗巨星陨落，但钱氏之光永远闪烁。永健宗兄，人会升入天堂，魂将回归故里。他对人类科学事业的卓越贡献，彪炳史册，永驻人间。
2016年9月2日沪上长城大厦汉风东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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