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工作者需要有大气的精神

　　也许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一份科研工作仅仅意味着一张 paycheck，所以也就按照每份工作所应有的游戏规则办事：读该读的文献，做该做的研究，写该写的论文，申请该申请的经费，参加该参加的会议，构建该构建的学术网络……这些都有必要。但如果要把科研变成一项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而不单纯是满足温饱的 paycheck，那么科研工作者就要具备一些独特的精神与气质，我姑且把其中的一些称为“大气”的精神。

　　先前提到了一个词，知识分子。根据我们的解释，知识分子就是从事脑力劳动的具有一定文化水平的人。然而在西方国家，除了对知识和技能的要求外，知识分子还有着另外的含义：具有社会的良知，是真理的传播者，谬论的揭穿者。当然，这样的界定对于知识分子是有着很高的道德要求，甚至有些形而上，脱离了目前的“学术市场”：当学者们每天在为论文数量以及经费问题犯愁的时候，估计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如何快速生产论文，如何尽快拿到数据申请项目。

　　我意不在批评什么现象，在这样的职称评定与学术氛围下，大多数人都面对着生存与竞争的压力，除了事业，还要把家庭照顾好，所以大家都不容易。我们也做过很多呐喊与抱怨，有着很多分析与理性，大家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我们的科研环境究竟怎么了。这样的环境的产生，不是一朝一夕的，其所积聚的惯性之大，也不是我们讨论几次就能改变的。当把这一切都认识清楚以后，也许会因为“看破”而感到不值得。但更多的是接受这样的事实，继续在市场上奔波忙碌，毕竟对于大多数人，生存就是一个适应游戏规则的过程。

　　当这一切都变得显而易见的时候，或者当对部分人而言生存已经不再成为压力的时候，学者们可以花一些时间思考关于自身的问题，并把这样的思考成为习惯。有益于学术研究的精神有很多，而且有的也因人而异，因此一一列举不太可能。这里就简单地讨论一些关于大气的学术精神的问题，如有偏颇之处，还请各位指正。

　　第一，广阔的学术视野及视角，用系统的、联系的，而不是孤立的观点看待问题。一名优秀的学者是需要一定的视野与前瞻性的，也要很清楚自己的研究处在什么样的位置，能有什么样的改进。这里涉及到两个方面：1)发现问题，寻找突破。很多时候当研究卡在一个地方的时候，是因为思维已经受到了限制，此时就要寻找新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譬如对于光的波粒两相性的承认，就是认识上的突破。如果当时的学者们只相信波动就是波动，粒子就是粒子，两者毫不相干的话，那么关于光的本质的讨论将无法取得进展而只能陷于无谓的争执中。2)纵览全局，找到联系。有些研究者喜欢钻在一个细小的问题上而无法看到全局，当然钻研的精神是必要的，但不能一直钻下去而迷失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很多时候需要跳出自己的框架，思考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这样的研究有多少价值，以及如何与他人的研究产生关联。譬如钱煦先生就认识到，系统生物学的研究是非常有意义的，这将各个尺度上的问题进行全盘考虑，充分认识到生物体是一个个有机体，而不是由机器的零部件拼装而成的。

　　第二，一定的社会责任意识，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值得放的地方。当每个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所有在科研上取得的进步，最终都是整个人类的财富。每个人都是从属于也服务于社会的，正如同爱因斯坦在《我的世界观》里说的一段话，“人是为别人而生存的——首先是为那样一些人，他们的喜悦和健康关系着我们自己的全部幸福;然后是为许多我们所不认识的人，他们的命运通过同情的纽带同我们密切结合在一起。我每天上百次地提醒自己：我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依靠别人(包括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的劳动，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我所领受了的和至今还在领受的东西。”这里也把社会责任意识分为两个方面：1)研究的动机必须是道德的，并且充分考虑到可能产生的各类影响。这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得到很高的回报，但不都是道德的。搞学术不能仅仅为了经济利益或心理满足而不顾伦理道德。2)当我们以一定的社会责任意识从事科学研究的时候，就能认识到我们自身或周围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我在一次有关听觉研究的会议上发现，有些与会学者是佩戴助听器的，可以想象部分学者研究听觉是因为自身有这个需求。当研究与需求相结合的时候，其效率比无目的的研究要高出许多。

　　第三，广泛的沟通，包括学术的与非学术的。1)关于学术上的交流。思想是需要碰撞的，多聊多沟通就能开阔视野。特别是在相似而又不完全相同的领域，很多的思维方式是可以相互借鉴的，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果是相同的领域，面对一些有争议的学术假说上，大家采用不同的手段共同研究论证，是非常愉快的事情。如果双方交流得很融洽，对于一些研究方法或内容有共同的兴趣，采取相互合作的方式也是很常见的，良好的合作就是一个双赢的结果。有了积极开放的学术心态，交流合作就是一种乐趣。2)关于非学术上的交流。朋友之间的沟通，除了学术交流以外，另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就是彼此在人格力量上的感召。真正可贵的学术朋友，是能相互共鸣、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这些在近代和当代的西方学者中非常多见，我有时参加symposium 的时候，就会看到被邀请的报告者们在学术演讲之前，幽默地讲述他们在学术内外的友谊。当我们时常怀着感恩和愉快的心和朋友沟通的时候，其所能产生的积极效应是难以计算的。

　　第四，宽容开放与淡泊的胸襟。过于狭隘的心态有碍于看问题的深度和广度，正如同一个一直计较着手中猎物的人，将无法捕捉到更多的惊喜。作为学者，宽容与淡泊的心态可以体现在下面两个方面。1)包容不同的声音和意见。世界上很多东西原本就没有对错的，大多数的理念也是由文化和社会背景决定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同人发表不同的观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对于不同的意见，如果能够大大方方地讨论，即使双方最终都持保留意见，也没有必要搞得两败俱伤。更重要的是，学术的包容与博大，就在于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有质疑有争论，就能促进学科的发展。2)宽容所能宽容的，淡泊所能淡泊的。没有人能保证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公正的合理的，很多人也难免会遇上“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困境。对于科研工作者而言，不少事情都会和经济利益与名誉地位有关。面对事情，如果因为过于追逐一些外在的光环而钻牛角尖甚至丧失理智，就完全不值得了，毕竟我们中国人的哲学，是凡事以和为贵。都说公道自在人心，学者如果能大气一些，有利而无害。

　　以上简单例举了一些科研工作者所能拥有的大气的精神。正如前面提到的，大所数的人都不容易，也有一些难以言说的痛。但如果学者们能有一些积极乐观的心态，尝试改变自己看问题的方式和态度，也许生活就会增加很多的精彩和甜美，科研上也能更加地多产。Best Wish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