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现象看本质：奶粉事件是全体国民都要自省的事件

      这几天，举国上下都在关注三鹿奶粉带来的整个乳制品业危机的事情，开始我也很义愤填膺，觉得企业黑心；继而开始抱怨食品免检制度。但等到看到接连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我就目瞪口呆了：22个企业都查出来有三聚氰胺，然后三鹿的老总又被抓了，市长也引咎辞职了，电视上还在规劝消费者：不要对中国的乳制品丧失信心......

      昨天，我和几位同仁激励地讨论了整整一晚，我们试图发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国家有可能根治这件事么？

1.  问题是出在企业么？

     相信大多数人都会说：三鹿丧尽天良，渲染的人就直接说“他们把毒药加在奶粉里”。但是，我们抓了三鹿的老总，难道我们能把22个企业的老总都抓起来么？我们查出了三聚氰胺，还有没查出来的东西啊。是不是每个食品企业的老总都有这种“原罪”？

      我可以坚信的一点是：三鹿的老总，如果认为三聚氰胺是毒药，是砒霜、是敌敌畏，她肯定不会纵容企业或收购原奶的人！

      我猜测的一点是，手下的工艺师告诉她：“这玩意儿没毒，但可以减低成本，添加三聚氰胺是一种好的工艺。” 结果她就默许了。唯一可以谴责的或许是，三鹿缺乏科学精神和科学能力，没有深入地开展所添加的三聚氰胺的毒理学研究。但是，我国的毒理学研究不仅对企业界、对所有科学和权威部门，距离先进都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2.  问题是出在奶农、奶贩子么？

      道理同上，奶农、奶贩子的知识水平还不及三鹿老总和工艺师，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玩意儿没毒，但添进去管用。他们没有想到，添了这玩意儿，会导致宝宝得肾结石、肾衰竭，甚至——死亡。

3. 问题是出在国家监管部门么？

     现在网上一堆文章在“拷问”国家免检制度，今天我们已经看到国家取消了一切的免检制度。但是，地方的检验机构就可以担保不出问题么？难道，我们的政府实行质量监管、实行免检制度，唯一图的就是“暗箱操作”么？我自己身处分析测试行业，我了解周围的质检部门的专家、老师们，他们都非常辛苦！尤其是，一旦碰到食品安全事件，他们就非常紧张，这种紧张不仅来源于：体力上要放弃节假日地加班加点；而且心理上要承受很大的压力，因为要负法律责任，还要负道德责任（指不能随便对媒体公布数据，这次是例外，国家已经直接公布了乳制品随时检验的数据）。检测单位的收入并不高，绝对属于国家的中等收入水平。

      因为困惑，因为找不到答案，我们中间对这件事的讨论是很激烈的，从地铁里讨论到了饭桌上。其间有一段甚至上升到国民信仰缺失、或是全民逐利的高度，但我还是觉得这只是牢骚和回避，仍然不是答案。

     要我来说，复杂问题的背后其实非常简单，简单得只剩下两个字——“面子”。

     这真是国人特有的“面子”文化给自己埋下的祸根！

     中国人太爱面子了。鲁迅曾说过：“面子是中国人的精神纲领。” 冯仑在《野蛮成长》中专门有一章论述面子：“作为一个民族，中国人具有一种强烈的做戏的本能.....中国人的问题永远不是事实问题，而是形式问题。总之，面子是理解中国人的一系列复杂问题的关键所在。如果说中国人特性中还有许多暗锁还未被打开，那么‘面子’便是打开这些暗锁的金钥匙。”

     为什么要在奶粉里加三聚氰胺？——  因为可以躲避标准里规定的检验方法，用以提高蛋白质检测的“含量”，

     为什么要提高蛋白质检测的含量？———— 因为“标准”显示我国的乳制品营养丰富，企业必须符合标准来证明我国的乳制品的确“营养丰富”

     为什么要想方设法躲避标准方法的检验？——  因为标准要求蛋白质含量不低于18%。还有一句评价这个标准的原话：“ 制定得比国际上还要高1～2个百分点”……

     为什么要定18％这个标准？因为这可以证明我国的乳制品营养丰富！

     症结终于浮出水面了！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再说一句，我个人很烦感国家食品添加剂标准里的那段话，大意是：“凡是这个列表里没有允许添加的，就不得添加，否则就是违法”。依稀记得，华国锋的问题好像是因为“两个凡是”吧，这样的命题应该永远都是错误的吧。法律只能规定具体什么绝对不能添加，而不能说不在列表里的就不准加，这其实在扼杀创新。可口可乐的配方还不公开呢！打个比方来说：因为我自己开车，和我直接相关的是BJ交通法规关于停车的规定，含意是：“凡是路边没有划停车线的，如果你停车就是你违反交通管理规定，你被逮着了就是你违法。” 我当时对此简直是无法忍受：“ 你交管局有能力划停车线么？路边的停车线够用么？”

     所以，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震惊的普遍现象。为什么会有“潜规则”，因为面子工程比比皆是！中国制定的规则一定要高，制定规则的人甚至还可以邀功请赏，到媒体上炒作一下：“这个规定是如何如何先进，先进到比国际标准还先进……”。政策的形象化也必然催生对策的自由化，标准定得过高，食品添加剂总则定得过泛，企业盘算来盘算去，还不如想办法躲避或欺骗检验来得直接，只要检不出来，就没有办法证明他们错了。

    毕竟中国改革开放才30年，别好大喜功总想赶超世界，尤其是在标准、规则方面，急于跟国际攀比绝对是自欺欺人，这样搞的标准没企业愿意遵守！回头看看这些年中国吵吵着要主导的标准，3G网络、高清视频、无线互联等等，为什么最后都草草收场？不切实际被市场抛弃占了决定性因素。但今年的奶粉事件更血淋淋，这个事故是某个企业造成的？某个行业造成的？我恰恰认为最难逃其咎的是现行的“奶粉蛋白质标准”，高到了逼得很多企业嘴上不能说，下面偷偷加，变着法儿得加，跟你的检测方法玩捉迷藏。
   
    经营过公司的人都知道，定的规则要遵守才有意义，否则就是花精力做无用功。所以，我想国家、行业定标准也首先要符合国情、企情、民情，滞后当然不行，但超前更可怕。中学的政治课本上就教导过我们：生产关系要适合于生产力，落后和超前都会阻碍甚至破坏生产力的发展！

    P.S.
   
    对关于标准的我个人的一点小小建议：

    现在国家执行高标准的检测方法不是有困难么？每个实验室都花100万买台氨基酸分析仪来检验蛋白，或者买台100万的气质，250万的液质质来检验包括三聚氰胺的各种“有毒有害物质”，花费和人员成本都太高，所以标准很难制定，难以普及。

    那么，干脆就定两套、甚至几套标准。每套标准不仅指标要求不同，指定的检测方法也不同，认定的实验室能力也不同。用高标准方法的产品，售价可以高些。

    制定标准时，邀请企业来参加，而且要切实听取企业的意见。直到大家都心甘情愿地签字认可：“ 这一档次的产品，订到这个水平，我企业保证能遵守，而且可以控制好采购的来源。” 说得极端点，18元一袋的奶粉，蛋白质含量定个8克/100克，估计没有人再花不必要的钱去掺三聚氰胺了吧。婴儿真觉得蛋白质含量不够，多吃两口奶粉不也解决问题了？

    然后在商场里，贵的奶粉（通过高标准检测方法的奶粉），自然有条件好的去买。普通老百姓，就吃便宜的，但因为从根源上堵住了产业链上造假的动机，蛋白质含量虽然低点儿，但没有三聚氰胺啊。

     承认我们国家还出在“发展中”这个阶段，抛弃要面子的想法，我们理应更稳健地发展。整个国家都能一国两制，对待一个奶粉标准，岂不是小菜一碟？

    我们愿意看到的管理制度的成效是：老板不在公司，员工仍然自觉地努力干活儿。

   同样在食品行业里我们希望看到的是：国家监管部门即使今天不检查，企业们也高高兴兴地让今天的食品不造假，不添加潜在有危险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