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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40年再启土壤普查，我的父亲没有等到这一天

2022.2.28

撰文 |张斌

编辑 |简佳

旧坟未干，又添新坟。

在渭北农村，大年三十上坟祭祖是传统习俗。在父亲刚去世的那两年，每次去坟里祭祀，虽然尚未立碑，但我还是能很轻松地认出父亲的坟冢，因为还是新坟，尚未草长莺飞，就孤零零地躺在坟墓群的最南侧。

刚刚过去的大年三十，是新冠疫情爆发两年以来我第一次回村祭祖，但一入乱坟岗，我却没办法一眼就认出父亲的坟冢。因为没有立碑的新坟冢越来越多，很难从外表来识别哪个坟头才是自家先人的。

跟同来祭祖的磊子、黑娃、智娃、钢蛋等一番辨认，才认清哪块坟地才是自家的。烧完纸钱、磕完头，从坟头回村里的路上，伙计们一边互相让烟，一边又时不时提起村民们这几年时常讨论的那个话题。

壮劳力相继过世：土壤出了问题？

每次洗澡，望着自己左侧大腿上约摸了5公分的伤疤，时常会想起少年时的那段往事。

大概是在小学三年级，烈日炎炎的盛夏，我总会跟磊子、黑娃扎进紧挨着村西头的大水渠，驱散夏日的燥热。那会渠里的水虽然跟黄河是一个颜色，但是没有一丝化工厂污水的味道。我们总会在把渠底厚厚的淤泥抹在两侧的水泥板上，然后光溜着屁股从上面往下滑，就像滑滑梯一样。

▲图：村西头的水渠现状

夹杂着大量黄沙的渠水，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水底的世界，哪里有砖石块，哪里有玻璃渣子，无从知晓。滑了几轮之后，我再次站上水泥板的最上端，准备在加速度的作用下，以最快的速度滑入水底。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当入水的水花溅起，当屁股刚接触渠底，大腿的皮肉便碰上破碎的农药瓶子，顿时白肉往外翻，鲜血喷涌而出。而磊子跟黑娃是幸运的。

现在已经忘了大腿当时缝了几针，但这个5公分的伤疤，时常会让我想起小时候村里的水渠。这个水渠里的水的颜色是变化的，在我还上小学的时候，是土黄色的，而在初中以后，就渐渐变成了暗黑色；渠水的味道也是变化的，以前是土腥味，后来便充斥着化工厂的酸臭味；水渠的“肚量”也在变大，以前只有水和厚厚的泥沙，农药瓶子、废旧电池、生活垃圾后来也加入了进来；以前的水渠就是一个动物世界，蝌蚪、泥鳅、小鱼、蛤蟆、青蛇等形成了多种多样的生态链，现在想找出一只小生物都相当费劲。

刚开始，村民们对水渠的变化没有太在意，只是叮嘱家里的碎娃，不要再去水渠里游泳。再后来，当暗黑发臭的渠水被引入农田，时不时便发生渠水浇死、浇黄庄稼苗的情形，村民们逐渐有所警觉——用渠水灌溉，粮食会不会出现重金属超标的问题？近10年来，村里的农田里，相继打了好几口灌溉水井，村民们便很少用渠水浇地，浇死庄稼的情形也没再发生，也就很少质疑土壤跟水源污染的问题。但直到近几年，村里壮劳力的相继因身患癌症而过世，才重新唤起村民们的思考。

我父亲是在2012年被诊断出胃癌晚期，2016年因癌症复发去世的，享年59岁，算是跟他同龄的那拨村民中，走的最早的。2016年末，跟我父亲一般年纪的老白也过世了，也同样死于癌症。次年，60岁刚出头的扣子也走了，还是因为癌症。后来，因身患癌症而离世的壮劳力越来越多，我父亲的坟冢逐渐被包围，村民们自此越来越担心，我们村的水源跟土壤是不是受到了污染？

这样的担忧不止渭北的一个小农村。从近些年的一些报道中，“镉大米”事件、“癌症村”等，一次又一次引起人们对土地污染，尤其是重金属污染的警惕。

2014年《全国土壤污染状况调查公报》显示，全国土壤总的点位超标率达16.1%，其中轻微、轻度、中度和重度污染点位比例分别为11.2%、2.3%、1.5%和1.1%；我国现有耕地中，有相当数量耕地受到中度、重度污染，土壤点位超标率接近20%，大多不宜耕种。

时隔40年再次启动土壤普查万亿级的市场尚处于“婴儿期”

诚然，从科学的角度讲，诱发癌症的因素是多种多样的，癌症的发病年龄越来越年轻化也是趋势。但食物安全仍是非常重要的诱因。特别是对于农民来说，他们平常吃的面粉、大米等主食以及各类蔬菜，都是产自自家农田，在食用时并未经过任何农药残留或者重金属含量的检测。

耕地是农民命根子，是国家粮食安全的基础。要严守耕地红线，不仅仅是数量上的，也是质量上的，确实需要“摸清家底”。那么，耕地质量怎么保？这就关系到土壤普查这项基础工作。

我国先后于1958-1960年和1979-1985年开展过两次全国性土壤普查，形成了土壤志、土种志、专题调查报告，土壤系列图件、土壤资源数据等资料，积累了翔实的基础资料，为开展退化耕地治理、污染耕地修复提供了有力支撑。

但是，自第二次全国土壤普查以来，我国约40年未开展土壤普查，原有数据已不能准确反映当前耕地质量状况，难以适应精准管理需求。去年4月，农业农村部农田建设管理司相关负责人接受新华社采访时说，黑土地变薄、变瘦、变硬，长江中下游、西南区、华南区土壤酸化，西北灌溉区、滨海区、松嫩平原西部盐碱化，都需要解决。

去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中国科学院南京土壤研究所所长沈仁芳就建议，尽快启动第三次全国土壤普查，对我国土壤状况进行“全面体检”。

如今，第三次全国土壤普查即将开启。2月22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做好2022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简称《意见》），即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发布。文件强调，启动全国第三次土壤普查。其实，在2月16日，国务院就已印发《关于开展第三次全国土壤普查的通知》（简称《通知》），时隔40年再次启动土壤普查。此次普查旨在真实准确掌握土壤基础数据，以提升土壤资源质量和利用水平，拟于2022-2025年完成。

此次开展第三次全国土壤普查，普查对象为全国耕地、园地、林地、草地等农用地和部分未利用地的土壤。其中，林地、草地重点调查与食物生产相关的土地，未利用地重点调查与可开垦耕地资源相关的土地，如盐碱地等。

土壤普查的钱从哪来出呢？根据《通知》，本次土壤普查经费由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按承担的工作任务分担。

《意见》和《通知》短期催热了环保股。比如，《通知》发布的次日，即2月17日，环保板块便领涨两市。根据产业信息网和前瞻研究院的测算，场地修复、矿山修复和耕地修复的远期市场空间叠加将超过5万亿元。

但金融棒棒糖认为，自2014年来先后出台的一系列相关政策、法规及标准等规范性文件，比如“土十条”（2016年5月28日起实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壤污染法》（2019年1月1日起执行）的出台，土壤修复的热度就未下降过。但我国土壤修复行业目前仍处于“婴儿期”，实际投资额较远期市场空间的距离不小。

根据生态环境部规划院的数据，十三五期间，我国土壤修复市场规模快速增长，由2017年的86.9亿元增长至2021年的156.8亿元，项目数量近两年维持在3500个左右。

大市场、小公司，陕西已行动起来

万亿级的土壤修复市场，目前仍是由政府买单，但防治资金的规模较为有限。根据历年中央财政预算，2015-2019年中央土壤污染防治专项资金预算数分别为37亿元、90.89亿元、112亿元、35亿元、50亿元。

金融棒棒糖认为，这么大的土壤修复市场，需要省级，甚至是各个地级市撬动社会资本助力开启。

作为本土财经记录者，我们也已看到，陕西已然行动了起来。2021年12月30日，经省政府同意，陕西省自然资源厅、陕西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联合印发《陕西省国土空间生态修复规划（2021-2035年）》。

《规划》中针对生态空间、农业空间、城镇空间分别提出了不同的修复策略。其中在农业空间修复策略方面，《规划》提出了6条修复策略。

1：改善退化农用地生态条件，增强农业空间生态功能；

2：加强农田生态修复，提升农田生态质量；

3：推进农林农牧复合系统保护修复，提升农田生物多样性；

4：合理配置农村土地资源要素，开展全域土地综合整治；

5：保护修复乡村生态环境，建设生态乡村；

6：修复特色农业生态功能区，实现生产与生态共赢。

在保障机制方面，《规划》提出，建立多渠道资金筹措机制，推进建立市场化多元投入长效机制。在金融棒棒糖看来，服务国家重大战略，落实国家双创规划，解决重大生态问题，就得需要撬动社会资本，扎实推进土壤修复的重大项目。

土壤修复是指利用物理、化学和生物的方法转移、吸收、降解和转化土壤中的污染物，使其浓度降低到可接受水平，或将有毒有害的污染物转化为无害的物质。伴随2016年“土十条”发布，国内土壤修复市场快速升温，环境修复类企业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向这万亿市场，行业寡头局面被逐渐打破。

在土壤修复行业布局方面，各公司都以公司所在省份为中心，先向周边省份拓展，逐步实现向全国业务拓展。

▲图：中国土壤修复行业代表性企业及业务布局

陕西方面，在成千的环保类公司中，我们实在是难以找出比较像样的主营为土壤修复相关业务的企业。仅找出如下企业，也欢迎各位糖豆进行补充。

有国资背景的，比如陕西环保集团。官网信息显示，2021年，即“十四五”开局之年，集团全年减排二氧化硫24.23万吨、氮氧化物2.91万吨、烟粉尘165.35万吨；处理生活污水25165万吨、工业污水164万吨；无害化处置一般固废331.91万吨、危险废物21.38万吨，资源化综合利用一般固废62.73万吨；矿山修复3.6万平方米、土地复垦11.9万平方米、河道治理12万平方米、公益绿化17.58万平方米，为全省打赢蓝天、碧水、净土“三大保卫战”作出了积极贡献。

民企相对比较多一些，比如西安罗克环境修复有限公司、陕西国龙奥星环境修复有限公司、西安锦华生态技术有限公司等均在其官网提及，公司的主营业务包括土壤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