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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学生与古建筑“对话”,他们坚持了70多年

2022.9.07

  在天津市南开区,坐落着一片占地近2万平方米的古建筑群。百年前的1914年,江苏督军李纯在北京花费巨资购得前清庄亲王府,拆下建筑部件材料运抵天津,历时10年建成了这座“李纯祠堂”。历经半个多世纪的烟云,这里已经改头换面,成为了天津市规模最大的古建筑群——莊王府(李纯祠堂)。

  不久前,一群年轻的大学生来到这座古老的建筑群。在两周的时间里,他们在此仔细丈量着每一级台阶、每一根木柱,并将它们精准地绘制在图纸上。

  这群大学生来自天津大学建筑学院。每年,该院都会组织学生开展古建筑的测绘教学实践。这项课程他们已经坚持了70多年,这在国内高校中是绝无仅有的。

  缘起:弥补传统文化内涵缺失之憾

  追溯天津大学开展古建筑测绘的开端,便不得不提及我国高教史上的一件大事——1952年高校院系调整。

  据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古建筑测绘教学团队成员、副教授张凤梧介绍,在院系调整时期,天大土木建筑工程系由天津工商学院、北方交通大学、唐山工学院等数所院校合并而成。是时,建筑学家徐中、卢绳等一大批国内优秀学者齐聚天大,大大提升了天大建筑学的教学实力。

  然而,在指导学生的过程中,他们也慢慢发现了一些问题。

  “这些老先生虽然多有留学经历,受到西方建筑教育影响,但他们都有着很强的民族情怀和责任感。”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张凤梧说,但当时的教学课程体系完全是西方化的,我国传统建筑文化几乎毫无“话语权”。

  “他们希望学生能将我国传统建筑的文化内涵表达出来,但如何做到这一点?这是他们在认真反思的问题。”张凤梧说。

  即便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当初教育者们遇到的问题依然存在——在某项研究中,张凤梧曾和同事共同梳理了目前国内高校建筑学科的课程设置情况,发现即便是当下,国内建筑学所使用的教材以及相关理论体系也几乎全部受到西方话语影响。

  面对这样一个难解的问题,徐中等人想到的解决方法是在教学过程中,让学生有机会近距离体验我国杰出的建筑遗产。“让学生去观察和了解它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场测绘。”张凤梧说。

  1953年暑期,该校建筑学专业学生组成“参观测绘实习团”,在北京进行了古建筑认识实习。一年后,天津大学建筑学院正式把中国古建筑测绘列入教学计划,此后便开启了大规模古建测绘的教学历程。至今,虽然也曾遇到过资金短缺等各种问题,但除个别年份由于客观因素中断外,这项教学内容一直沿用至今。

  70多年来,天大学生的古建筑测绘足迹西至新疆、南达闽越,绘制的古建筑图纸数量早已无法计算。而这一页页薄薄的图纸究竟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感受:那是一种看到历史的感觉

  关于古建筑测绘,天大建筑学科带头人、该校教授王其亨要求学生遵循四个环节,一个都不能少——上房、上本、上机、上瘾。其中,“上房”是指学生要参加古建筑测绘实习,亲自爬上古建筑测量、记录;之后依据数据整理结果绘制仪器草图,即为“上本”;根据图纸和数据用计算机制图,就是“上机”;最后的“上瘾”不是技术层面,而是学生对古建筑测绘的热爱。

  正如王其亨所说,古建筑测绘是在培养学生对古建筑的感情。天大毕业的学生,无论是搞设计的还是搞建筑的,从来没有仇视古代东西的,更没有人在规划中将古代园林拆掉的。“我30多年带学生测绘,目的就只有一个,他不一定要搞遗产保护,但是千万不要毁坏。这一点我很自豪。”

  曾参加过多次古建筑测绘的博士研究生周俊良对此感受颇深。他坦言,古建筑测绘给自己带来的收获“比之前想的大得多”。

  “测绘提供了一个精神传递的场所,过程中学生直接感受老师们对古建筑的赤子之心和严谨求实的学术精神。”周俊良告诉《中国科学报》,他经历的这几次测绘,都是老师手把手地教学生。“不像平时课堂上那样,老师讲,你听着,难免理解偏差;而是老师一边做,你一边看、一边学着做,就像‘带小孩’似的。”

  回忆以往的古建筑测绘经历,周俊良印象最深的是,带队老师站在雄伟的建筑前,向学生们动情地朗读一篇关于此建筑学术史的文章。“一边看着建筑,一边听老师的讲述,特别是听到先辈们在这里的测绘历程,感觉我们真的在和这座古建筑进行对话,在和史学前辈对话。”

  这种感觉,刚刚结束李纯祠堂测绘的天大本科生罗新程也体会到了。在此次测绘中,他负责的是对正殿的测绘。当他站上脚手架,打开尘封多年的天花,看到大殿内部精巧的梁架结构时,那种来自古人智慧的震撼让他记忆深刻。“那是一种看到历史的感觉。”罗新程说。

  反思:“慢下来”的空间够多吗

  如果不谈古建筑对于学生的精神品格熏陶,仅在培养学生能力的层面,张凤梧觉得其作用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

  “一方面,建筑学科的学生都要掌握一定的手绘能力,但课堂上的教学往往是让学生临摹一些建筑的照片或图画,这相当于把建筑‘平面化’后再交给学生,其间省去了学生很多思考过程。”他说。

  然而在古建筑测绘的过程中,学生在十几天的时间里,一直近距离面对着一座建筑实物,可以从不同角度观察它、描绘它、测量它。“这对于锻炼学生手、脑、眼的配合大有裨益。”

  另一方面,由于学生需要将整座古建筑按照精准的比例绘制到图纸上,因此必须测量每一个构件的尺寸,而古建筑结构复杂,要想不遗漏任何一个构件,最好的办法便是按照建筑的设计建造逻辑进行测量和绘制。

  “我们不能画了台基便画屋顶,否则中间的木结构和墙体尺寸肯定会出问题。”张凤梧说,如此,学生无形中便在头脑里对这一建筑进行了“重建”。正是在这一“重建”过程中,中国古建筑的设计逻辑以及建筑风格在学生头脑中留下了深刻印记。

  毕业于天大建筑学院的中国工程院院士崔愷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忆道:“测绘经历让我对中国历史建筑多了一份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确实影响了我至今的建筑创作。因为很多东西从书本上、从图纸上并不能深刻地理解和认识。当你在山野中,从早到晚跟历史建筑对话,你的感悟会渗透到灵魂中。”

  不过,要达到上述效果需要有一个前提——给学生充分的时间与古建筑对话。

  张凤梧告诉《中国科学报》,目前他们的古建筑测绘一般安排在学生的大二暑期,田野测绘的时间通常要两周左右,加之后续在校内的工作,往往要持续一个多月。“之前我们也曾尝试缩短外业调查测绘时间,结果发现如果时间缩短,学生实践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然而,要维持这样一个外业教学实践周期并不容易。

  据张凤梧所知,目前国内高校中仅有少数允许学生如此长时间进行古建筑测绘。更多高校采取一周左右认知实习的测绘教学方式。“这只能算是一次‘体验’,我们希望学生能得到一次深度‘培养’。”

  “这一情况与目前国内高校都在追求高速、高质量人才培养目标有关,虽然目标没有问题,但也要考虑到学生心理和能力的成长过程。”他说,对于一些需要“慢下来”的教学部分,我们应该留出一定时间和空间,让学生们可以细致观察、仔细体会,这对于学生的成长大有裨益。“这样的空间留得是否足够多?这点值得我们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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